“问题根本不在于提出一个新的语言观 。 重要的是学会在语言之中栖居 。 为此需要一种持久的考验 , 看看我们是否在何种程度上能够做本真的应合——这就是在克制中抢先 。 因为:人只是由于他应合于语言才说 。 语言说”海德格尔如是说 , 看似难解 , 其实并不难 , 他所谓天、地、人、神四大的统一四重整体的世界即他所谓Ereignis , 即译为“居有”又译为“大道” , 这大道本身之言话(Sage) , 人只有适合于这Sage之语言才说 , 人之说是语言说之一部分 。
二、把我们带到语言之本质的位置
海德格尔在另一篇演讲《诗歌中的语言》中 , 借助对特拉克尔的诗的一个探讨 , 点明了他的上述努力的目的何在:“思与诗的对话旨在把语言之本质召唤出来 , 以便终有一死的人能重新学会在语言中栖居 。 ”而这种努力的目的的深层背景是海德格尔认为西方文明的发展所造成的分化与定型化本质是一种歧路 , 是一种异化 , 因为“人这个动物的动物性尚未被聚拢到确定的基础上 , 也就是说 , 尚未被‘带回家中’ , 尚未进入其隐蔽的本质的居所中 。 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形而上学孜孜于做出这种确定 。 也许形而上学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 也许它的进入‘途中’的道路乃是歧路一条 。 这个本质尚未确定的动物就是现代人 。 ”海德格尔认为那些伟大诗人的观看和道说之语言是跟随着道说的语言 , 即成了诗(Dichtung) 。 诗之所说庇护着本质上未曾说出的那首独一的诗歌 。 特拉克尔乃是那依然被遮蔽着的傍晚的土地的诗人 。 而海德格尔与一位日本人的对话而形成的《从一次关于语言的对话而来》的演讲 , 清晰地表明了海德格尔为此所做的多方面的努力 。 他明确地反对对东亚的艺术和诗歌 , 赋予规范力量、赋予明确的秩序 , 赋予欧洲的概念系统 , 因为对这原始文明的欧洲化 , 必然染上欧洲病 , 必然败坏思想之路本身隐含着的神秘莫测的东西 。 因为西方的求知欲始终就是一种自我意识的潜在的僭越要求:这种自我意识的根据是一种自我虚构的理性及基合理性 , 它必然破坏与瓦解本真的艺术与诗歌中的意思之不可确定的东西 。
海德格尔这样做是为追求一种源始的居有(Aneignung) , 为了让他的思想保持在无名之中 。
海德格尔的关于语言的思想 , 特别是他晚期的关键之作《语言的本质》 , 都不是赶现代西方所谓的“语言学革命”的时髦 , 而是恰恰相反 , 他认为现代西方新近的语言科学和语言哲学都是形而上学 , 与他自己的努力:“在语言上取得经验”完全不是一回事 。 因为“语言本身在何处作为语言而达乎词语?说也奇怪 , 竟是在我们不能为那种关涉我们、掠夺我们、趋迫或激励我们的东西找到恰当词语的地方” 。 而正是诗人抛弃了这样一种成见:当词语还缺失之时 , 某物也存在并且已经存在 。 诗人因此经验到:惟有词语才让一物作为它所是的物显现出来 , 并因此让它在场 。 诗人进入词与物的关系之中 。 对我们来说 , 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能够以某种恰当的方式进入到诗人在语言上取得的这种经验上去 。 海德格尔后期着重强调的“诗与思”(Dichten und Denken)就是他所推荐的“恰当的方式” 。 海德格尔介绍的另一位诗人格奥尔格的《词语》诗的诗句:“词语破碎处 , 无物存在” , 海德格尔说 , 它指点出词与物的关系 , 它指明 , 词语本身就是关系 , 因为词语把一切物保持并且留存于存在之中 。 倘没有如此这般的词语 , 那么物之整体 , 亦即“世界” , 便会沉入一片暗冥之中;包括“我” , 即那个把他所遇到的奇迹和梦想带到他的疆域边缘、带向名称之源泉的“我” , 也会沉入一片暗冥之中 。 它带给我们一源始消息:语言的本质——本质的语言(Das Wesen der Sprache: Die Sprache des Wesens) 。 它说的是词语才把作为存在着的存在者的当下的物带入它的“是”(ist)之中 , 把物保持在其所是中 , 与物发生关系 , 可以说供养着物而使物成为一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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