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往事：二十年代，生活在兰州的外国女人伊莲娜
老兰州的故事（九）二十年代的时候 ， 我爷爷在兰州双城门的那里开了一家锅盔铺 ， 专门卖锅盔 。那个时候 ， 还没有双城门这个地名 ， 我爷爷开锅盔铺的地方临着一条街 ， 这条街道的名字叫南关街 ， 后来才改称叫双城门 ， 不过那已经是四十年代以后的事情了 。我爷爷的锅盔烙得好 ， 顾客还是挺多的 。那时候的兰州城里 ， 其实穷人多 ， 富人少 。我爷爷的顾客 ， 大多是附近炭市街上的铁匠、木匠、石匠、铜匠等手艺人 。还有车马店的伙计 ， 出售煤炭的生意人 。偶尔也有城里面的绅士光临我爷爷的锅盔铺 ， 不过不是经常来罢了 。我爷爷在买锅盔之余 ， 也出售一种白酒 。这是我爷爷家的粮食和玉米以及豆子混杂起来 ， 发酵后放在黑色大瓷瓮里酿成的 ， 味道自然说不上有多么可口 ， 但辣舌头辣嗓子 ， 酒劲十足 。酒量小一点的人 ， 一小杯 ， 就可能变得晕晕乎乎了 。那些车夫和手艺人们 ， 在劳作之余 ， 有了剩余的钱就会来到我爷爷的锅盔铺前 ， 来上一两杯 ， 聊以解乏 。临走的时候 ， 再买上一个大锅盔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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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爷爷的锅盔铺里 ， 经常前来买酒喝的 ， 有一个俄国女人 ， 人们都叫她伊莲娜 。听人说 ， 她是俄国的什么贵族 ， 以前在俄国的时候 ， 天天喝牛奶 ， 弹钢琴 ， 还爱用法语说话 。她们贵族之间 ， 如果不用法语交谈 ， 就感觉挺丢人 ， 挺没有面子的 ， 反正这都是人们之间的闲话 。我爷爷眼里的伊莲娜 ， 那时可不是什么喝牛奶弹钢琴的贵族 ， 而是一个天天给人们用石灰刷房子的普通人 。伊莲娜也爱吃锅盔 ， 但更爱饮酒 。她刷房子挣的钱 ， 大半都花在了喝酒上 。伊莲娜每到淡季来临的时候 ， 就没有人找她刷房子了 。这个时候的她 ， 手头紧张 ， 没有钱 ， 就经常到我爷爷的锅盔铺里赊酒喝 。我爷爷天生吝啬 。听我奶奶说 ， 我爷爷娶我奶奶进门的时候 ， 花了八百个大洋 ， 心痛得一个月不愿意和我奶奶上炕睡觉 。我奶奶天生的力气大 ， 最后还是我奶奶硬把爷爷抱到炕上 ， 然后压到我爷爷身上 ， 强行完成了新婚夫妻之间必须完成的神圣仪式 。伊莲娜赊了酒 ， 要是一个月不还钱的话 ， 我爷爷有两个办法对付她：一是伊莲娜前来买锅盔的时候 ， 就从她买锅盔的钱里面 ， 将所欠的酒钱扣下 。另一个办法是大清早赶到官驿背后 ， 在伊莲娜租住的房门口等她出门后要钱 ， 不给钱不走人 。这两个办法最初的时候 ， 是非常有效的 。我爷爷为此还得意了不少天 ， 回家的时候 ， 就给我奶奶吹他怎么了不起 ， 说那个欠了他酒钱的死洋婆子见了我爷爷 ， 就像老鼠见了猫 。我奶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 打心眼里面 ， 就一直有点瞧不上我爷爷 。只不过她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 到了她这一代 ， 已经败落得只能嫁给我爷爷这样买锅盔的人家了 。但俗话说得好 ，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奶奶做事有气派 ， 不与人斤斤计较 ， 接人待物 ， 还是喜欢耍大户人家的派头 。比如那些给我爷爷家每天挑水的水客子 ， 到了每个月月底 ， 要给他们付水钱的时候 ， 我奶奶总是多给几个铜板 ， 这是她们大户人家一贯的做风 。可我爷爷不一样 ， 总是想方设法给这些水客子少给钱 。遇到老实笨一点的水客子 ， 我爷爷还会耍花招 。我曾听我奶奶说 ， 我爷爷有一次给一个水客子要付月底的水钱 ， 让他第二天下午再来 。因为早晨是不能给钱的 ， 早晨给了钱 ， 预示着这一天的生意都没有好收入 。那个水客子是个很老实的北山人 ， 第二天从水北门挑了两桶水到了我爷爷家 ， 我爷爷亲自揭起水缸上的木头盖子 ， 让那个水客子将水桶里的水 ， 倒进缸里 。然后给了他挑水的钱 ， 当那个老实的北山人回头要出门的时候 ， 我爷爷忽然大声喝住了他 。说你过来看 ， 水缸里面是什么？那个北山人不明所以 ， 走到水缸前面 ， 却看到一只死老鼠 ， 漂浮在水面上 。我爷爷生气地说 ， 你把有老鼠的水 ， 倒进我家缸里 ， 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北山人本就是个老实得连话也不会说的人 ， 见到了老鼠 ， 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一劲地向我爷爷赔礼道歉 。我爷爷眯着眼睛想了一大会儿 ， 说 ， 看你也是个老实人 ， 我也不为难你了 。下一个月给我家挑一个月的水 ， 就不给你水钱了！那个北山人听了之后 ， 高兴得连声说行行行 ， 只要老爷你以后还让我给你家挑水 ， 白挑二个月都可以 。我爷爷听了之后不屑地说 ， 一个月就行了 ， 你也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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