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澡堂子做钟点工——再次遇见按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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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富都酒店的休息大厅 ， 领班给我换了一个按摩师 ， 竟然是之前采访认识的陈先生 。陈先生是盲人 ， 只要我不开口说话 ， 他就没办法认出我 。那天我没有吱声 ， 我怕他听到我的声音认出我 。我想跟他开个玩笑 。陈先生给我按摩 ， 的确跟之前的按摩师不同 。大手有力 ， 但又不疼 ， 很舒服 。我竟然没出息地睡着了 。等我醒来 ， 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 他竟然坐在我旁边 。我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温暖和柔情 。我说你认出我来了吗？他说认出来了 。我说你怎么认出来的？他说呼吸 。空气似乎有些停滞了 。后来我说 ， 这么晚了 ， 你该下班了吧？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他说 ， 我送你回家吧 。路上 ， 我们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铺去吃包子 。吃包子的时候 ， 一点包子馅的绿色蔬菜掉在他的衣襟上 。他看不见 。我伸手从他衣襟上拿下来 。一路上 ， 我们边走边聊 ， 他话不多 ， 大多时间是他听我在叽叽呱呱地说 。我发现他没有手杖 ， 问他为什么不用手杖 ， 他不说 ， 只是笑笑 。他一直走在步行街的盲道上 ， 不用手杖也不怎么影响他走路 ， 只是走路略慢罢了 。期间有辆汽车停在盲道上 ， 他看不见 ， 径直向汽车走过去 ， 我伸手拉了他一把 ， 他轻声说谢谢 。我记得那天 ， 我就做了这两个动作 。后来偶尔我会想起来 ， 我那天是否做错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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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澡堂子开业的第二天 ， 陈先生的徒弟开车 ， 把陈先生又送到澡堂子 。女老板知道是我的原因 ， 才让陈先生又来帮忙两天 ， 对我很客气 ， 直说要给我涨工资 。搓澡工二胖心直口快地问：“给加多少啊 ， 最少也得加十块吧 。”20块还是30块 ， 对我都没有太多的意义 。我来这里工作不是来挣钱的 ， 是来找个事儿干干 。每年 ， 我都会在写作之余 ， 休息放松一个月 。对于别人来说 ， 休息放松的最好办法是出门旅行 ， 乘飞机 ， 穿山过海 ， 甚至到世界各地旅行 。我呢 ， 跟别人不太一样 ， 我休息放松的办法是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去做 ， 这份工作还绝对不能是脑力工作 ， 要完完全全地是体力工作 ， 让我在工作的时候流点汗 ， 放松一下 ， 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也是我写作生活的一个接触社会 ， 参加社会实践的一个难得的体验 。一个月的打工体验已经满了 ， 我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 辞职 ， 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担心跟老板辞职 ， 他们会挽留我 ， 为了省掉麻烦 ， 我在手机里写了一条短信 ， 分别发给男老板和女老板 ， 讲清了我辞职的理由 。浴区的打扫工作不难 ， 难的是清理棚顶水珠的工作 ， 地面水滑 ， 容易滑倒 ， 我就以这个为借口辞职 。给他们三天时间找人代替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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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晚上干完活 ， 在大厅聚餐时 ， 陈先生的徒弟来找我 ， 说他师傅有话要跟我说 。两个人再次坐在一起 ， 中间已经隔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 ， 恰似千山万水 ， 中间迷雾缭绕 ， 我不再是当年的我 ， 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 。好像心里有许多话要说 ， 又好像一句话都没有了 。大厅里的光线有些暗 ， 棚顶的吊灯没有开 ， 褐色的地板上镶嵌的几枚地灯 ， 让我们面前的桌子亮堂了一些 。我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 他的双目也在注视我 。此时此刻 ， 他是在用眼睛看我呢 ， 还是用心在看？我把面前的茶杯端起来 ， 轻轻啜了一口 。他两只手反复摩挲着茶杯 ， 却一直没有喝 。我发现他的两个大拇指都有硬硬的茧子 ， 有些变形了 。是常年从事按摩工作的结果吧？他先开了口 。“听这的老板说 ， 你要辞职了 。”我说：“嗯 ， 干一个月了 ， 够了 。”他说：“你不适合干这个 ， 空气潮湿 ， 地面太滑——”我开了句玩笑：“那我适合干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 ， 沉吟半晌 ， 说：“我其实不喜欢按摩 ， 我喜欢爬山 ， 喜欢跑 ， 喜欢骑车 ， 喜欢做生意 ， 还喜欢做手工 ， 我如果没有眼疾 ， 我可能会做很多工作 ， 但肯定不会做按摩这行 。”我看着他 ， 他的话是否在向我透露一种信息 ， 假如他不是盲人 ， 他会过一种跟现在完全相反的生活 ， 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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