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鬼共骑 谭盾跟马友友谈李安:“这是个天才”( 三 )


在回顾一个可喜的创作时,李安赞赏合作者不会那么大声,只是简单的表达了一下。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就像绅士之间的友谊一样淡如水。就是彼此之间有很深的共鸣,爱,信任,但是我们没有太多浪漫,世俗,谄媚的描述。
没看过李安拍的。当他拍摄章子怡和杨紫琼飞越北京紫禁城屋檐和城墙的场景时,他打电话给我:你应该马上飞往北京。这一幕很重要。
遇到李安的时候,没想到这么优雅的台湾学生,竟然穿着解放军军装在取暖。炉火旁边有一台电视监视器,他的眼睛正对着它。他一边取暖,一边对我嘀咕道:要是这个时候我能吃到纽约牛排就好了。突然,他的眼睛亮了:“嘿,机器在那个地方升起来了,杨紫琼需要……”
你发现导演很低调,在低调的过程中,他在塑造一个伟大的行为。我知道他真实冷静,不是装出来的。拍完之后,我们第一次回到纽约录制。我担心如果李安没有认识到大提琴是漂浮在音乐中的脊梁,如果他说这不是他想要的,怎么办。但我发现马友友一拉弦,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独奏会,那一刻我看到李安的表情很散漫。李安开始和马友友一起玩。课间休息时,他拿出了马友友价值600万美元的大提琴。他们表演武术,叫儿子去看马友友,因为儿子痴迷大提琴。
我也很兴奋。作曲家是最后一个让导演听第一段录音的人。例如,如果你是一个裁缝,当他来看一件衣服的袖子时,你会紧张。你不知道他看袖子能看到什么。但是李安“看见了”。通常一个作曲家,一个表演者,一个导演,这三个人第一次看起来会像敌人一样,在想,如果这样不行,我能不能从不同的方向说服他再来一次?但是我们三个人很放松,第一次录音纯粹是为了好玩。
第二次录音我们选了上海。我们设想两个不同的乐队,民乐和交响乐,同时参与这个创作。在飞往上海之前,李安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们的心凉了很多。他真的没钱。他的房子被抵押给了这部电影。我们以前从来没谈过钱。当我们谈到如何飞往上海,如何支付上海交响乐团和国家交响乐团的费用,如何支付这么多独奏乐手的费用,如何支付录音棚和编辑室的费用时,我们发现李安已经彻底破产了。后来我们商量能不能找到我和马友友所在的索尼唱片公司,唱片公司出钱。我觉得李安很幸运的同时,因为他那激动人心的梦想,所有人都愿意用自己的艺术生涯去参与这件事。
李安为《卧虎藏龙》一瘸一拐地走完了整条腿。2000年我们去上海,第一件事是录音,第二件事是找李安的中医看风湿。这一次,我发现李安的稳重和一丝不苟往往会让你深思很久。第一次录音特别满意。我问:“李安,你怎么看?”
李安看了我很久,思索了五十多秒,突然抬头说:“好像笛膜有点松。”
然后他说:其他都很好。我们听完都笑了。他很奇怪,这50秒其实是在想笛膜。后来我们跟他解释说,南方的笛子吹起来,笛膜要宽松一些;在北方的笛子里,膜更重要。
第三句,他说:“你觉得我能从这个吹笛子的人身上学到东西吗?”
大家又笑得一塌糊涂。我们立刻带他去豫园买了一支笛子。在上海第一次录音后,他放松了。除了找中医看风湿,他还学了笛子。

与魔鬼共骑 谭盾跟马友友谈李安:“这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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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友友
李安在比较文学、比较电影、比较视野上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他总是有能力从世界文化的角度看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在《断背山》里,我非常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我觉得断背山让你忘记了这是男人和男人的事情,是人与人之间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全世界的影评人、电影、文艺界都盛赞李安的原因。这种赞美不是虚张声势的欢呼,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从他的文化背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都被当今的时尚和潮流所忽略,所以在《断背山》里,你感受到的是人很优雅,很真实,很勇敢,很狂热。这四点在李安电影的整体表现中特别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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