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河谷里的夏天来了，我的心空落了又落。要不是那场该死的车祸，你早就坐在奶奶留下的藤椅上，看星星看月亮了。靠墙种的两垄韭菜，你一棵接一棵地秃了，它们一棵接一棵地茂盛。藤蔓上有露珠的黄瓜被你变成了四种儿童菜。条状，片状，丝状，块状，都由你决定。你嚼黄瓜，唱老歌。
歌声在夜色中飘动空，令一禾着迷。一鹤爬上墙，脖子像鹅一样。
你这个脑壳切割器，媳妇喊，一窝从墙上掉下来。媳妇跟别人讲了一窝听歌摔倒的笑话。仅仅几天后，那些难听的话就传到了你的耳朵里。如果不说话，你似乎在想事情，你似乎在用你平静的脸色掩盖你内心的烦恼。忽地，一坨鸟粪从一棵长满梨子的梨树上掉下来，直打在你的头上。你的脸变了，好像被割过一样。
几个小时过去了，几个小时过去了。你把一个绣着红花的绣花包放在我手心的绿色背景上，包口用红绳包着。直到你盯着我说你阿姨走了，你才能打开它。脸上的尊严一寸一寸的增长，为你的留言增添了不少力量，让早已准备好的神秘刺绣包，有了不容置疑的冷峻和庄重。说什么缺席，为什么这么说？在我心里，这些话很遥远，遥远到可以忽略。但是有一次你连续跟我说了四遍，“四”字像电流一样打我，然后又来了。我害怕，抱紧你。
你摸摸我的头，把目光移开，用平静低沉的语气说，每个人都有他的生活！
你说这话的第二天，该死的车祸就来了。奶奶留下的旧藤椅和从禹城买的轮椅放在院子里的梨树下。记得买轮椅的时候，满怀希望，想着过几天你能走路，我能听你唱古歌。
那场该死的车祸让你变成了另一个你。不能走路，不能说话，眼睛是木讷的，但也是愚蠢的。你坐了四天轮椅，把我丢在后面。那一天，乔阿姨告诉我老年人留宿的规矩:一个七就是七天，到了三七，要烧七斋纸。49天后，要烧50天的纸，给死者插伞。
乔阿姨花了好几个小时，用黄纸糊了一把黄伞，用白纸糊了一个钱包，做了七面三角小白旗。那一天正好是正月初八，雨荷人被称为“八大”。“八天”第一天的晚上，我依次摩挲着墓堆旁边的三角白旗，将黄色的雨伞插入墓堆，然后将装有米和面粉的钱包放在雨伞上面，围着墓堆转圈。我在圆圈里读它——
向左转三次
向右转三次
如果颜来抓你，
你只是缩在伞下
给你米饭，给你面条
你背着我到处走
燕在等你来看
铁拐棍打你，你就跑
你回去的时候没有米饭和面条
下雨的时候你会缩在雨伞下
念叨完，我含着泪往回走。
乔婶说，回去的时候不要回头，这是讲究。我不敢回头。一到医院，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冲着空中野:阿姨，你听到我背的那些话了吗？
夏天来了，山谷的河水沸腾了。雨荷河的水从黄龙山一个叫木尔坪的地方流下来。从远处看，它像一条银色的丝带，一个接一个地跳舞，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一个又一个村庄。东王家河、西白家河、冯家河、朱家河、张家赫、关家河、梁家河、杨家河、袁家河...这些村庄的大小几乎一样，就像芝麻茎上的普通芝麻。把这些芝麻，一个接一个，歪脖子的柳树和粗糙的柳树装扮起来。大小不一，高低不一，粗细不均，让一根芝麻杆上的芝麻，有了生命的倔强、光彩和活力。
你带我去雨荷河穿上笼子。雨荷河有一个弯，大大小小的石头挤在一起。你在石头上穿衣服，我在笼子里抓鱼虾。我把笼子压入水中，又猛地拉了起来。被打捞上来的是半英寸长的虾和水生植物。奇怪，没有鱼？我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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