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正义：道德决策中不同认知过程与人格的关系

情感充斥着人类的社会生活：它不仅告知我们当前的感受与状态，而且指引适应性的社会功能，例如，人们在选择言行时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述情障碍（alexithymia）人格特质广泛存在于人群之中，与多种神经精神疾病（例如自闭症谱系障碍、焦虑障碍、抑郁障碍）共病，其主要特征为难以辨别、表达情感。以往研究发现，述情障碍得分高者易表现出道德决策方面的缺陷：在虚拟的道德两难情境中（比如，是否要牺牲一个人去救另外五人？）述情障碍得分高者与普通人群相比更倾向采取功利决定，而非道德的决定。然而，述情障碍特质对道德行为的影响机制尚不清楚，述情障碍特质是否真的会降低个人道德感？
近日，华南师范大学封春亮课题组在Current Psychology上发表的研究对此问题予以回答（Dissociable associations of alexithymia and altruistic propensity with distinct cognitive processes underlying moral decision making. DOI : 10.1007/s12144-020-01295-x）。该研究采取现实情境下的道德两难决策任务：参与者被告知，由于捐赠资金不足，捐赠给贫困山区小孩的捐款需要削减，而参与者要决定削减方案。每个回合呈现三个孩子的名字，参与者有两个选项：按下“Enter”键选择默认选项，削减其中两个小孩的钱；按下“Shift”键则只削减另一个小孩的钱。“Enter”选项更加公平，但“Shift”选项能保留更多的钱，参与者需要在公平与效率之间进行权衡。

文章插图

图1 捐款削减任务和行为数据。(a)任务示意图。屏幕上显示了三个孩子的名字和捐款削减金额，参与者按下“Enter”键做出公平决策，削减两个孩子的捐款;按下“Shift”键做出效率决策，削减一个孩子的捐款。提交决策后，红框指出参与者所做的选择，持续2000毫秒。结果阶段持续2000毫秒，显示根据参与者的决定，谁的捐赠已经被扣除。(b)参与者的公平决策频率。每条线代表1名参与者做出公平决策的平均频率。

此任务的一处精妙的设置在于公平选项被锚定为默认选项，在每个回合开始时用箭头指示（图1a）。以往研究发现，述情障碍不仅在情感辨认上有缺陷，还与异常的认知功能相关，表现为不耐心与僵化、有偏倚的认知风格。因此可假设：由于述情障碍得分高者对道德决策结果更不在乎、有回避情感体验以及草率决策的倾向，他们更易受到锚定信息的影响而按下“Enter”键，表现出一种锚定效应。因此在本任务里，锚定效应可能克服述情障碍者常表现出的功利倾向，进而塑造其道义的正面形象。除了主任务，参与者还完成TAS-20量表以及独裁者游戏（Dictator Game）以分别测量述情障碍得分与利他偏好。
数据分析表明，述情障碍得分（图3）、与利他偏好均（图4）与公平决策倾向成正相关。为了分离不同人格特点对道德决策中心理过程的影响，作者构建了三个模型用以验证不同假设。首先是Bias-only模型，假设人们的在实验任务里的决策只受到锚定信息的影响。其次是Preference-only模型，假设不公平会削弱心理效用，因而人们需要权衡公平和效率而做出选择，不均等厌恶参数捕捉提个的公平偏好。最后是Bias-Preference模型，假设人们的决策同时受到效用与锚定信息的影响，用偏倚参数描述锚定效应的程度。模型指标表明Bias-Preference对行为的拟合最佳，证明第三种假设更贴近人们真实的行为。

文章插图

【“无情”的正义：道德决策中不同认知过程与人格的关系】图2.模型比较和验证。(a)蓝色和粉色条形分别表示每个模型的LOOIC和WAIC，从最高(左)到最低(右) 。结果表明，Preference-bias模型对行为数据拟合效果最好。(b)蓝色和粉色柱分别表示LOOIC权值和WAIC权值，进一步证明Preference-bias模型的优越性。(c)参与者平均公平决策频率和模型预测之间的一致性。(d)实际行为和模型预测的公平决策的平均频率在试次水平的一致性。(e)个体水平上，实际行为和模型预测的公平决策频率之间的相关性。圆点的颜色表示实际行为和模型预测之间的差异，从差异最大(用粉色表示)到差异最小(用蓝色表示) 。(f) 试次水平上，实际行为和模型预测的公平决策频率之间的相关性。***p < 0.001.

进一步分析发现，尽管述情障碍和利他偏好都对公平决策有正向预测作用，述情障碍和利他偏好之间却无明显关系，表现为个体的述情障碍得分无法预测独裁者游戏里表现出的利他偏好，且与不均等厌恶参数无显著相关性；述情障碍得分则与个体的偏倚参数相关（图3），个体的利他偏好与不均等厌恶参数呈正相关（图4）。中介分析结果进一步证明，利他偏好和述情障碍两种人格特质通过不同计算过程促进了公平决策：利他偏好增强了个体的不均等厌恶，进而促进公平行为；而述情障碍特质使个体更易受到锚定信息的影响，选择默认选项的倾向增加，这意外地增强了个体的道义形象。
文章第一作者为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黎穗卿以及陈新玲同学。本文合作者为弗吉尼亚理工罗艺博士。该研究得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31900757, 32020103008）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