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夏季的食材 ， 最为丰富 ， 毛豆就是其中一种 。
毛豆 ， 又叫菜用大豆 ， 即青熟时期的黄豆 ， 新鲜连荚的黄豆 ， 因豆荚上有很多毛故得名 。 夏天的黄豆 ， 正值豆蔻年华 ， 豆荚尚未完全饱和 ， 一个个嫩绿色的豆荚 ， 长得青翠可爱 。 毛豆是夏日最好的下酒菜 ， 没有之一 ， 集豆类和蔬菜营养于一身 ， 有“夏季第一豆”的美誉 。
菜市场可以买到新熟毛豆了 ， 用手摸一摸 ， 豆秧、豆叶和豆壳还微微潮湿 。 新鲜的毛豆比较硬实 ， 扁平形的豆荚 ， 荚上有细毛 ， 每荚有2-3粒豆 ， 青青的小豆子 ， 手指掐一下就有汁水流出 。 我一般买一大篮子毛豆回家 ， 先泡在淡盐水里搓一搓 ， 多加这一步 ， 毛豆更入味 ， 又能使毛豆的色泽更加翠绿 。 然后 ， 就是毛豆入锅内加清水 ， 投入八角、花椒、山姜、辣椒段烧开 。 在煮的过程中 ， 全程必须保持水是沸腾的 ， 这样能保证毛豆的口感 。 旺火煮熟后 ， 离火继续浸在原汤中 ， 凉透后即可开吃 。 泡的时候千万不能盖锅盖儿 ， 这样毛豆容易发黄 。 数小时后 ， 盐水煮毛豆上桌 ， 依然如新摘一般翠绿 ， 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 有一种悄然而至的清爽感 。 一定要让毛豆的叶绿素最大程度的保存下来 ， 保持颜色碧绿 。 否则 ， 就糟蹋了这碧玉年华的毛豆了 。 焖过了的毛豆的 ， 品相很差的 ， 颜色由碧绿转为昏黄 ， 有一种人老珠黄的沦落之感 。
毛豆配冰啤 ， 是夏日的恩物！夏天的夜晚 ， 约上三五好友 ， 一边喝着冰镇的啤酒 ， 一遍撸着串吃着毛豆 ， 诉说着一天的人和事 ， 生活如此惬意 ， 夫复何求 。 捏一把青豆 ， 说一番沉浮 ， 个中滋味 ， 充斥心间 ， 舒一口长气 ， 展浑世清幽 。 你度不得我的水 ， 我过不了你的河 ， 于是毛豆花生 ， 烤肉小酒 ， 各自安好吧！今夕复何夕 ， 共此灯烛光 。 明日隔山岳 ， 世事两茫茫 。 在西方文化中 ， 人们总是以一种理性的、计算的方式从一件事移动到另一件事 。 而在中国 ， 一切都是自然、自觉地流动 。 毛豆时间就是毛豆时间 。 生活就是活着和感受 ， 任时间慢慢流逝 ， 如果非要说有目的 ， 这就是目的 。 毛豆花生 ， 总是适时地提醒我们 ， 我们是不是活得太累了 ，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如何生活 。
我想 ， 最好吃的毛豆 ， 应该是农人干了一天活 ， 终于 ， 坐在田坎上 ， 歇下来啃一根甘蔗 。 土灰色的小青蛙从他的脚背一跃而过 ， 绿色的蚱蜢在草丛间窜来窜去 。 拔完田间杂草 ， 要回家做饭了 ， 他就顺便在田坎里拔两棵毛豆、一蓬花生回去 。 回到家中 ， 舀上几瓢清水 ， 直接在大锅里煮 ， 撒上一撮盐 ， 那毛豆七分鲜三分甜 ， 粒粒新鲜饱满 。 要不把豆荚塞进火堆里烧 ， 烤毛豆动静有点大 ， 烧熟了就蹲在火堆边剥开壳儿吃 。 用最原始的方法弄熟 ， 吃到嘴里 ， 是最原始的味道 ， 满满的鲜味加薄薄的甜味 ， 一股子山野的蓬勃朝气 ， 又清新又明净 ， 让人吃得停不下来 。
今天想做一道青豆虾仁了 ， 于是坐在厨房凳子上剥毛豆 。 一个又一个毛豆荚 ， 被我打开 ， 剥出的毛豆 ， 如珠似玉 ， 灵透温润 。 剥着剥着 ， 手滑 ， 其中一粒青豆 ， 不安份地飞了出去 ， 骨碌骨碌的 ， 满地乱滚 ， 逃离了我的视线 ， 凭空消失了！我想起自己 ， 同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 如一粒毛豆被装在豆荚中 ， 我也被安放在自己的屋子里 ， 但当我冲出屋子、奔赴天地的时候 ， 远不如冲出豆荚的这一粒毛豆 ， 来得这样自由不羁 。 当然 ， 这一粒脱轨的勇敢毛豆 ， 是极个别的现象 ， 大部分的毛豆 ， 被一双大手缓缓地剥出来 ， 青青嫩嫩的 ， 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脆弱的筋络 。 剥着剥着 ， 都混进先前的一堆毛豆堆里了 ， 分不出大小与青绿 ， 分不出先来与后到 ， 只能一起呆呆等待着 ， 属于这一堆毛豆的共同命运 。 那剥开的豆荚 ， 张了张嘴 ， 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 就像散落一地的日子 ， 被一阵掠过的大风 ， 吹得七零八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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