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预设 ， 一个理想化的预设 。 你的预设是“世界是美好洁净的” ， 可能就看不到世界的黑色或灰色 。 北岛《生活》一诗只有一个字：网 。 如果有一首叫做《世界》的诗 ， 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字 ， 能够精妙地形容它的复杂 。 大道至简的道理讲了千百年 ， 凡人的生活依旧充斥着难以理顺的丝丝络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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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意识到人的复杂和价值判断的多元 ， 是因为一个美国的朋友 。 这位五十几岁的学术狂人在和我聊天后 ， 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忘年交” 。 一天 ， 我们在网上聊天的时候 ， 他悄悄告诉我说 ， 除了他现在的妻儿 ， 他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 可是他一直不知道 。 后来证明那是他18岁和初恋女友的孩子 。
那一年 ， 我大一 ， 忽然间难以判断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 因为那时 ， 在我的价值判断中 ， 还单纯地只存在好与坏、爱与恨 ， 没有灰色地带 。 而这种涉及西方价值观、性爱观、婚姻观的事情 ， 似乎还不在我的判断能力的范围之内 。
两年多以后 ， 从英国回来后的一天 ， 站在杭州繁华商业街天桥上 ， 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然改变 。 尤其当再一次用熟悉的母语 ， 和一群本来熟悉但也有些陌生的人聊天的时候 ， 当我被当做学姐叫来叫去的时候 ， 当我走出自己狭窄的世界 ， 同时思维不自觉地灌注了某种姑且称之为“异国”的东西的时候 ， 成熟的逼迫感悄然而至 ， 从前稚嫩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 在强烈的光照下黯然消融 。
其实 ，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预设 ， 一个理想化的预设 。 我的预设是人心是善的 ， 或者至少是向善的 。 抱着这种想法 ， 我接触的人和事都可以解释为善的结果 ， 哪怕是恶贯满盈也有理由包容 。 天使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爱憎分明的 ， 可惜我们都生活在凡人的世界中 。 当有那么一天 ， 你触碰了黑白世界交接处的灰色地带 ， 你才突然发现这两个世界的边界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 。 继而突然发现 ， 曾经以为的美好和洁净 ， 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而已 。
直到 ， 我在从上海回家的飞机上 ， 和邻座的小姑娘聊天 ， 得知她小我三岁 ， 却在上海某公司经历着生存的压迫和复杂的人际调和 。 她的父母在田地里耕作劳苦 ， 她的使命只是填饱肚子、嫁个好人家减轻负担 。 纵使这样 ， 她还是不理解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懦弱到怀上了她男友的孩子、任由他欺负还不肯悔改 。
相信我 ， 在听这个93年的“孩子”讲上面这些亲身经历的时候 ， 我难过到窒息 。 她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就是两重天 ， 没有一架桥梁可以沟通两个世界的彼此 ， 只能遥相张望 。 她不理解出国的概念、鄙视有iphone的人、眼神里透露出不服输的倔强；而我 ， 不理解她的世界为什么充满现世的挣扎、鸡毛蒜皮的争斗 ， 和我所不能理解的仇富心理 。
直到 ， 在爱丁堡的时候 ， 和那个和蔼乐观的英国老头聊他的理想、他曾经的抱负、他多彩的生活 。 我才发现 ， 一个人可以这么精彩、无拘无束地过自己的生活 。 我固然有一大堆的疑问：他卖掉房子去全世界旅游的时候 ， 没有害怕过退路的问题么？钱从哪里来？长时间的行走的这些收获和感受怎样消化？
无论有多少问题 ， 他的存在佐证了理想主义的世界观 ， 是可以在现实中存活的 。 后来我和朋友开玩笑：要是他年轻30岁 ， 说不定我们可以在一起 。 朋友挥挥手：算了吧！他年轻的时候 ， 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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