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守一盏小小的灯
作者:黎荔
世界风起云涌,正在天翻地覆 。 这个夏天,世界格局有可能发生改变 。
【后花园守一盏小小的灯】有人给我留言说,多研究思考写作些大问题吧!少些草花虫鸟田园闺情,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 好吧!怪我深闺太久已经看不懂这人间烟火 。 也许千古闺阁深藏的女子,天生不是政治动物,原谅我理解不了你们这些“政治荷尔蒙”分泌太旺盛的人,即使不过是站在时代饕餮盛宴的餐桌之旁 。 并不是对于政治现实,有意的视而不见,而是我不知何从发言 。 并不是写不出借古讽今的政治隐喻,言此在彼的春秋笔法,而是,在一个普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经济、思想、政治领域,当下自由选择的余地不大,更多的是被政策和体制所左右,在这铜墙铁壁之内,天地太窄,无法驰骋——汲汲于这点鸡零狗碎又有什么意思?现有的政治框架根本难以容纳民众意识的的灵动身姿 。 政治威权的阴影,四下徘徊,限制着人们的自由精神和想象力 。 政治是短暂的,文化才是永恒的,我还不如投注精力于后者,那才是应终生上下求索的大境界,花谢还开,水流不断,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
长期以来的中国知识分子,早已成了“技术官僚”或者“政治附庸” 。 独立的有思想高度的知识群体,并没有生存的土壤,至多只是存在于乡野间的自我欣赏的一二株“杂草” 。 而且,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降,以往处于社会关注焦点的知识精英逐渐淡出了公共视野,在闷声发大财的社会氛围下,谁还去关注什么思想和学术呢?知识分子受社会关注的程度正在急剧下降 。 即使你口若悬河、旁征博引、愤世嫉俗、大声呐喊,还不如美妆网红一条抖音的惊人流量 。
在过度的政治权力支配一切的社会里,我不愿意我的小小后花园也被政治化,草花虫鸟,田园闺情,为什么不可以?我也并不觉得有些高头讲章、纵论国事有什么意义 。 我不会让谁剥夺我内在的常识、判断与选择 。 我得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真实中生活 。 事实上,我认为,文学艺术就是教人怎么逃离铁屋子 。 毁坏铁屋子是政治家、革命家的事情 。 你们有能力去毁坏好了,我只想逃离 。 我才不想身陷这种对抗性游戏,你过于憎恨一个敌人,到最后你会长得跟你的敌人就像是双胞胎 。 我只想远离征服和奢华的宏大政治,返回到个人和人性的小政治当中去 。 这是一种基于更朴素的人生观、社会观的更人性化的小政治,个人可以感知的身践政治 。 我当然明白,所谓个人选择同时又从来都不仅是个人选择,一切都是政治——这里的政治不是指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而是指无所不在的权力关系,人都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都要吃喝拉撒生老病死 。 但是,在这世上总还是有一些人,较诸常人更超脱,更疏离,更仰望星空 。 对于自己一往情深的事物,能够更见性情见性命的付出,无视命运崎岖,无视空茫世俗 。 原因无它,他们有自己的生命支点,这生命支点不能增长人的经济力与政治力,但可以帮助人们对抗经济力与政治力的支配,求得生命安顿 。
在天地之间,如果加上足够长的时间,所谓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又算什么呢?甚至不如渺小凡人内心波澜壮阔风起云涌间的一个细碎念头 。 文学总是比政治更长久,很少有人记得唐代宰辅和节度使的名字,但唐诗人人都读,相形之下,古来将相皆寂寞,唯有文者留其名 。 知识分子的本职,是与政治保持清醒的距离,持之以恒地播撒文明的种子、推动社会进步 。 无论是一个城市,还是一个人,一定要找到自己的魂 。 魂,不是政治,也不是经济,而是文化 。 做一件与文化有关的事情,几代人延续,那一定是一个守得住决心和信心的城市 。 西安曾经是这样的伟大城市,我希望它未来还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如我一样有恒心的人,在为这座文化城市日复一日埋头耕耘、默默奉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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