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庵会雅士

白华庵是普陀山众多寺庵中规模不大的一座 , 但在明清时期却别具特色 。“山中精庐 , 惟此为冠 。士大夫游山者 , 多住之”(《普陀洛迦新志》) 。着名文人屠隆、董其昌、陈继儒、徐如翰、吴钟峦、张煌言、陆祖修等先后为庵中僧人留下诗文 。
“白华岩下法堂开 , 白玉为阶绝点埃”(陆祖修诗) 。白华庵为何会在当时文人墨客心中留下如此美好的印象?
紫砂题铭 不同凡响白华庵建于明代万历年间 , 距今已有四百年历史 。此前 , 普陀山惟有普陀寺(今普济寺)出名 , 又因倭寇入侵 , 僧众被迁大陆 。万历初年 , 一乘真表为普陀寺住持 , 邀请各地僧人来山建庵53处 。法雨寺(初名“海潮庵”)就是在此时创建 。普陀山至此形成许多历史人文新景观 。当时来山的诗人徐如翰大为感慨:“山当曲处皆藏寺 , 路欲穷时又遇僧” 。
这么多新建寺庵 , 白华庵从一开始就显得与众不同 。万历四十二年(1614) , 文人陆宝在《游补陀记》一文中点出了它的特色:此庵“朱扉画壁 , 种种佳丽 。庵后依山结小茨 , 有青石数片 , 可抚可踞 。得与韵士高衲 , 披襟长啸 , 谡谡当松下风 , 亦一快事也 。”
“朱扉画壁 , 种种佳丽” , 应是指白华庵建筑色调以红色为主 , 而庵内书画古玩琳琅满目 。后来的《普陀洛迦新志》也说:白华庵“绀殿红楼 , 宽闲靓幽 , 撑云古木 , 拔地拂天 。水光云影 , 逗漏树隙 , 如晶帘晃耀” 。“旧蓄图书古玩最富 。”
白华庵主人收藏品丰富多彩 , 也为外地史志所记载 。《中国历代宜兴紫砂名家雅士年表》说 , 明代普陀山白华庵最早两任住持昱光如曜、朗彻性珠“师徒蓄金石书画文玩茶具而富”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茶具 。不少研究紫砂历史的学者提到 , 昱光如曜制有一壶 , 盖内钤“白华庵”阳文小篆方印 , 壶底楷书铭四行 , 每行六字曰:“清人树 涤心泉 茶三昧 赵州禅 佛生日 丙申年如曜铭 赠天然” 。
紫砂茶壶的产地主要在江苏宜兴 。明代茶道艺术越来越精 , 茶具开始改革创新 , 小型精巧化的宜兴砂壶应运而生 。据《阳羡茗壶系》一书的记载 , 明代人收藏紫砂壶:“名手所作 , 一壶重不数两 , 能使土与黄金争价 。”可见紫砂茶壶当时已是价值昂贵 。
白华庵此壶在中国紫砂壶艺史上影响很大 。原来 , 紫砂壶之所以能名闻天下 , 与士大夫赏其朴雅 , 嘉其制作有很大关系 。紫砂古朴典雅 , 可以铭刻诗词书画 , 由此成为一种造型艺术作品 。有研究者认为 , 紫砂真正的“文人化”题铭刻画首推昱光 , 他开创了撰写壶铭并落款的先河 。仅此一例 , 可见当年白华庵不同凡响之处 。
昱光此壶铭于万历丙申 , 即万历二十四年(1596) 。赠送的对象似是其时海潮庵住持天然如寿 。《普陀洛迦山志》说 , 白华庵建于万历四十年 。此说有误 。当时许多文人雅士写诗与白华庵主人唱和 , 其中一位是着名文学家屠隆 。而这位据称写出《金瓶梅》的名人去世时在万历三十三年 。昱光此壶题铭又显示 , 白华庵应建在更早 。
当陆宝在此游玩之时 , 白华庵最多也不过三十几年历史吧 , 却已成为普陀山最有特色寺院之一 , 吸引着“韵士高衲 , 披襟长啸” , 为天下文人向往之地 。
闲人不是等闲人白华庵主人与文人雅士过从甚密 , 昱光、朗彻所收藏的“金石书画” , 许多应来自这些文人的手笔 。其中董其昌、陈继儒的作品 , 更为白华庵增添光彩 。这两人是当时中国一等的文人 。
明崇祯三年(1630) , 董其昌、陈继儒分别为普陀山新修妙庄严路撰文 , 赞扬白华庵住持朗彻做了一件大好事 。董其昌还寓居在白华庵 , 书“入三摩地” , 刻于妙庄严路入口之照壁 , 为后世留下书法精品佳作 。
董其昌、陈继儒都是今上海松江人 。董其昌官至礼部尚书 , 这一年75岁 , 早已退休 。72岁的陈继儒还是一介布衣 , 但当时的名气一点也不会比董其昌小 。明末清初着名文学家张岱这样写道 , 他八岁时随祖父到杭州 , 遇见陈继儒神采奕奕地跨着鹿 , 游逛西湖 。西湖美景 , 骑鹿老人 , 颇有一些神仙道化的味道 。
两位上海名人都以书画出名 。董其昌是晚明最杰出、影响最大的书画家 。他的作品如今已是价值连城 。陈继儒也是书画家 , 当时画坛并称为 “董陈” , 很有声誉 。两个人是好友 。
陈继儒29岁时应举名落孙山 , 心灰意冷 , 焚毁衣冠 , 后隐居于九峰间 , 埋头书画着书 。结果名声大噪 , 一时士子“争欲得为师友” , 前往问学求教征请诗文者络绎不绝 , “屦 (鞋)常满户外”(《明史》) 。据说当时书商甚至要借用他的名卖书 , 这有点像不久前那个上海名人余秋雨作品热闹的味道 。陈继儒的文章也确实比董其昌写得好 , 其格言小品集《小窗幽记》至今仍为传世名着 。
陈继儒出名后 , 曾先后数次奉诏要他去做官 , 均以病辞 。他虽说是隐于山野 , 但也不得罪权贵 , 与董其昌等一干名士交往 , 好和官家打交道 , 在士、官中颇得才华声誉 , 人称他为“山中宰相” 。也有人写诗讥笑他“翩翩一只云间鹤 , 飞去飞来宰相家” 。他在《小窗幽记》写道:“花繁柳密处拨得开 , 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 , 方见脚跟 。”“不是闲人闲不得 , 闲人不是等闲人” 。颇为自得 。
这两位上海名人又有共同的趣向 , 十分信佛 。董其昌自称居士 , 他借用唐代佛教禅宗分为南、北二宗来解释自唐至明数百年的绘画发展 , 将禅意融入书法 。陈继儒则说:“闭门阅佛书 , 开门接佳客 , 出门寻山水 , 此人生三乐 。”就像唐宋大文豪白居易、苏东坡喜欢与佛门禅僧交朋友一样 , 董陈到普陀山礼佛 , 特别与白华庵有缘 , 应与庵中禅僧高雅有很大关系 。
紫砂佛茶会雅士董其昌此时寓居在白华庵 , 陈继儒可能没一起来 。他是写信“敬以复朗公 , 并作妙庄严路记” , 似乎人在松江 。不过 , 他对白华庵情况非常熟悉 , 应该曾在这里居住过 , 并且与昱光、朗彻的关系更密切 。
陈继儒写道:“自道头茶庵 , 至白华庵 , 西路阔二丈 , 阶高三丈 。庵前平坡十余丈 , 进山门 , 曲径竹廊 , 至白衣真应殿 。东达普陀寺 , 路长四五里 。有茶亭 , 自度亭可以憩 , 有两旁杂树可以荫 , 有台可以眺 , 有山田野花可以玩 , 有石几可以坐 , 履道坦坦 。”
【白华庵会雅士】白华庵内有翦鉴池 , 朗彻所凿 , 方广数尺 , 泉清味甘 。陈继儒为此作赞:“俗侣去 , 闲云留 。水洗耳 , 石点头 。朗和尚 , 百无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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