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江山》一脉没有断裂的关于茶的追求

我最早喝茶是从乌龙茶开始的 , 爱那半发酵茶的丰富蕴藉 。身边的茶友慢慢分出两个阵营:一派就是乌龙 , 一派是普洱 , 两派总免不了针锋相对 。喝普洱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茶豪迈 , 而出言尤其狂傲 , 让我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了解普洱 。但深知其“江山辽阔”、“江湖水深” , 于是怀着好奇和耐心等待着和普洱茶的缘分 。?生普的香 , 其实一点也不难懂 , 只要感受过一次 , 便会记住那大自然的穿透力 。但是我一直不知道熟普的好处在哪里 , 喝过几次 , 还是所谓极其珍贵的“老茶” , 那入口的霉味让我皱眉摇头 。这几年喝茶 , 很大一部分不是喝茶 , 而是得接受关于茶的种种传说 。?有一次 , 茶课散去 , 大家信步和茶老师走出小区 , 我问他:以您看来 , 觉得熟普最打动您的是什么?他停下了脚步 , 沉吟了一会儿 , 微笑着对我说:活 。这个“活”字当时就让我心胸顿开 。是啊 , 熟普以年份久为贵 , 但是岁月不是把茶压成灰的理由 , 无论多少年 , 最终在沸水里重新舒展的 , 一定还是一个活的东西 。?2012年去云南 , 正好有个机会到某公司坐坐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 他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你好 , 我叫李乐骏 。寒暄几句 , 泡茶的姑娘给每个人端上了一杯茶 。我一喝 , 是熟普 , 哎 , 有点意思 。继续多喝了一口 , 让那茶在口腔里静静来回打了一个转 , 再咽下 , 没有以往喝熟普那种浓重的陈味 , 那个味道私下被我形容成“一块糟木门板” , 化不开 , 咽下去也难 。这个茶轻轻柔柔下去 , 嘴里也不空 , 阵阵韵味还在继续涌动 , 脑子也觉得清透 。这个是不是老师说的那个“活”呢?我抬起头来问李乐骏:这是什么茶?我觉得很活啊 。?他脸色一亮 , 礼貌性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激动:是么?哎呀这个茶还不算好 , 你等等 。他马上张罗泡茶师 , 让她泡了另一款茶 。稍顷 , 茶端在了手上 , 再喝 , 比刚才的茶入口更加软滑粘稠 , 余韵在口腔头部缭绕得更加清晰绵长 , 我脱口而出:这就是那个活茶!?离开昆明之后 , 我们没有再见面 。直到上个月 , 一本业界很关注的茶书《茶叶江山》摆在我面前:看腰封 , 呦 , 历史学家许倬云推荐 , 其推荐语中有一句“此书表彰茶事 , 堪称陆羽知己” , 再看作者—周重林、李乐骏 。当即翻开 , 从中午一口气读到了傍晚 。这本书把云南各大茶区的兴衰荣辱 , 普洱的每一个起落的历史时期都梳理了一遍 , 不急不躁、脉络清晰 , 观点克制内敛 , 行文中也有着明显的人类学和历史学的素养 。难得 , 真的难得 , 这类书在别的门类尤其人文研究中并不少见 , 但是在写茶的书中十分难得 。老一辈的茶书偏技术记录或者历史记载;新一辈茶书 , 要么偏于主观的品饮或者美学表达 , 要么干脆人云亦云 。《茶叶江山》 , 算是既有历史梳理 , 也有新观点 , 我理解为什么许倬云要推荐 。?这本书的第三章“茶马古道上的茶叶复兴”中 , 提到了普洱茶的历史话语:“然而在中国 , 没有哪一类茶会像普洱茶这样缺乏完整的表达 。主要原因在于 , 普洱茶的话语被历史、地域人群以及商业的各种叙述稀释 , 显得零散而混乱 。具体而言 , 典籍与历史中的普洱茶与当下所言的普洱茶 , 并非一脉相承;普洱茶的原产地以及其主要消费地的人群长期以来各自表述 , 难以取得共识;而商业力量的崛起 , 则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普洱茶的面貌、工艺乃至存在形式 , 这些都增加了对普洱茶的认知成本 。”这一句道破了我之前对于普洱的认识障碍和忌惮 。?前半个月 , 偶然在一个柳州茶友那喝到一款熟普 。喝了一口 , 脸涨红了 , 一对眼睛唰就亮了:什么茶?怎么这样!这是我喝过最好的熟茶 。那茶之油润明亮 , 盛在杯子里 , 杯壁一圈金色光泽 , 像是嵌入了杯子内壁 。一口余韵的香 , 绵绵不绝 , 几分钟内都可以不喝第二口 。我继续感慨:这个熟普的层次丰富 , 不输于乌龙 。仔细看这茶 , 偌大一块 , 枕头一般 , 老笋壳包装 , 很有年头的感觉 。朋友告诉我 , 这可能是大益的熟茶 。?我这才再次主动联系乐骏 , 问他是否知道 。他在微信那头发来消息:这是他们茶厂改制前的大砖 , 两公斤重 , 当年取名为“高枕无忧” , 基本绝迹 。?看完《茶叶江山》 , 再泡了一泡这个难得的“高枕无忧” , 深深叹气 。我默默地喝 , 而最终关于这个“活”字 , 我也有了新的理解:不仅是指茶的口感 , 更是一脉没有断裂的关于茶的追求 。?【《茶叶江山》一脉没有断裂的关于茶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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