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 在阳台上( 二 )
“怪不得你们交往了30年，都失败了。其实你们根本不是在约会。你只是给自己找了个打发时间的方法，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
老康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说:“是的，三十年前我就知道我要孤独终老了。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是真的害怕。我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我觉得余生都在等一个人回来挺好的。她会不会回来并不重要。你知道30多年来，每天黄昏，我都要去桃园巷散步，一年365天，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霜雨雪。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家住桃园巷，我知道是哪栋楼，哪个单位，哪个窗口。她家临街的阳台在六楼，摆满了各种花草。我可以看到楼下盛开的天竺葵像血一样红。我知道一定是她种的，因为她喜欢这些花草，她最喜欢的花是天竺葵，永远像个小女孩。”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不会去找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听说她后来的老公对她很好。我不想让她知道任何关于我的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还没有再婚，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刚到50岁的时候就白了头发。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每天从她阳台下经过，久久地看着她的影子，知道她还住在那里，还在做饭，还在种花，还在听音乐，知道她平安，踏实，快乐。所以每次走到她阳台下面，我总会在那里站一会儿，抬头看看阳台，看看上面的天竺葵长什么样，看看屋里有没有开灯，看看她在阳台上浇花。那些花草，有的开了花，有的死了，有的越长越大，有的枝叶没修剪，都是从栏杆的缝隙里钻出来的。枯死的花换成了新的，但天竺葵一直活着。每次我站在楼下，都能看到火的颜色。三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每次下楼到她家，都能看到窗户上有灯光。有时候，窗户里有声音或音乐。阳台上，花草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在花草的阴影下，总有一个女人在那里浇花或者摆弄花草。和花草的影子一起，她像剪纸一样刻在亮着的窗户上。即使看不到她的脸，我也满足于看着这个影子，就是50年没见，只要她在很远的地方，我就能认出她。我只是在楼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悄悄地走了。”
“她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走到那里吗？”
“我不知道。其实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每天走过去的时间。我只想知道她还在。这就像，虽然我们离婚了，甚至不能见面，但我怕她不会过得很好。每次去都会仔细听阳台上吵架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声。不，从来没有，我感到欣慰。”
“可能她从来不知道你在她阳台下面经过，也没有注意到楼下有行人停在那里。她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和你无关的生活。”
“这有什么关系？这只是我的事。我不在乎她是否知道。这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可是你老了，就不怕老了会寂寞吗？如果有一天，你生病了或者起不来床，身边没有人照顾你，你真的不怕吗？”
“心里连一个可以想念的人都没有是孤独的。你说人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你想过没有？这个问题我思考了30年。”
“她嫁给别人的时候考虑过你的感受吗？”
“你知道吗？每次照镜子都会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幻想其中一只是玻璃球做的假眼球，连旋转都不会。当我想象每天都要看着这样一只玻璃眼睛的时候，我觉得好难过。如果我们没有离婚，她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她嫁给这个男人是为了惩罚自己。不是惩罚我，是惩罚她自己。据我所知，我们只是使用了不同的方法。”
“你怎么知道她一直住在那里？”
“天竺葵一直在阳台上，每年都开花。我想只要天竺葵还在，她就是在告诉我她还在。”
“其实，你很想让她知道你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让她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开心，甚至，你很想带她去这个别墅，哪怕你坐一会儿，喝杯茶就走。所以你会觉得更配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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