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树根的赞歌

作者:黎荔
给树根的赞歌
走在路上,看到人行道旁一棵枝叶婆娑的大榕树,撑开一伞浓密的绿叶,顶着酷暑烈日,给大地一处浓荫,给人们一份凉爽 。 旺盛的生机,让树干上也长出根须来,这些半空飘飘洒洒的根须叫气根,站在千万缕气根之下,阳光照下来,穿过树叶形成斑驳的光影 。 须须缕缕的褐色气根,如同活物一样,努力寻求生存的空间,不分贫瘠,不分远近,树下泥石中只要稍有缝隙,就会有气根扎下去,那像头发一样柔软的气根,只要扎进石缝里,再扎进泥土里,就会变成实根坚硬起来,源源不断向母体提供营养 。 那气根会越长越粗大,早晚会将山石拱动、地砖掀翻 。
我看到的这一棵树冠高大的榕树,刚好栽种在人行道上,这是一条被铺砌过的硬化路,榕树扎下去的根系几乎都裸露在外,盘根错节、苍劲无比 。 因为要拼命地吸取缝隙中的土地营养,树根居然按照着地砖的形状,整齐地摆成了一个个蔓延的四方格状 。 苦难的树根,倔强的树根,我似乎听到它们为撑开一点点可能的生存空间,愚公移山一般掘进、蔓延的喘息声 。
给树根的赞歌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虽然树根的外形千奇百怪,但为什么树根的形态和人的血管如此相似?是不是因为输送系统的形态是用同一套算法,被那个高于一切的造物主设计出来的 。 人类和树木,其实都来自于原始海洋的单细胞生物,几十亿年流变的不同的进化选择,虽然人与树之间有着巨大的物种差异,但在某种程度上都殊途同归 。
在这个世界上,那一棵棵的老树,都藏着故事 。 树的秘密藏在风中,等候四季轮回;树的秘密藏在云里,相邀雨露的旖旎;树的秘密藏在纷纷叶面,述说绿色的爱意;但是,树的最多、最深、最大的秘密,却是藏在丝丝缕缕蔓延的须根间,向着地心盼着落地,深深扎进有水的源头,刻写着故事皱纹里的斑驳记忆 。 我们很少能触摸到大地深处的树根,如此的深远神秘的根 。 我们很难化入一棵树的灵魂颤动,从根须的角度,听到水的声音,蛰伏的虫鸣,还有岩石的爆裂 。 在深深的地下,那些寄生着的美妙的呼吸,那些流动的见与不见,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默默存在着 。
给树根的赞歌
一棵树的灵魂,一半张扬着巨大的碧绿,与沧桑的旷野对峙;一半蔓延着柔韧的深褐,与地球的呼吸连接 。 高大的树,远远看去就是一座绿色的山,那一排排的树,看上去就是那一道道绿色的山岭 。 可你是否知道,宛如倒影一般,在地下深处,根扎进土壤里,又长出新的根,新根旧根交织着,向四方无限纵深,也纵深出另一座褐色森林 。 那些盘绕在一起的根,密密麻麻,也像山脉,像峡谷,千沟万壑,层峦叠嶂 。 一棵树,树冠有多宽,树根就有多宽,树干有多高,树根就有多深 。 但是,我们通常只关注可见的部分,谁又知道那些暗里的用力,地底下的支撑 。
很多充满强大力量的存在都是看不见的,因为它们根本无需彰显自己 。 硕大的根,青铜一样四处伸展的纠缠的根,即使最坚固的岩石也要被它们爆破、分裂 。 它们盘错着,虬曲着,向更深处延伸 。 它们宁愿深深地植埋于地下,深深地饮着这份永无尽头的黑色寂寞 。 或许会有风暴,但风暴只能摧残地上的茎干,却不能摧残地下的茎干,更不能摧残深植的根;或许会有野火,但野火只能将大地化为焦土,却不能烧掉根的绿色梦想;或许会有人为的伤害,但人类只能伤害到树干的身躯,却无法摧毁树根对生的渴望 。 而风暴和野火过后,满山遍野照旧奔涌出那神奇的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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