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方文山作词的周杰伦歌曲《青花瓷》中 ， “天青色等烟雨 ， 而我在等你”、“帘外芭蕉惹骤雨 ， 门环惹铜绿 ，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之外 ， 我特别喜欢这一句：“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 因为其它句子诉诸于视觉 ， 独这一句是诉诸于听觉 。 这是上好的青花瓷敲击时如同绣花针落地所发出的细微清脆的声音 ， 绘声绘色 ， 形容妥帖 。 这首演绎中国风情的华语歌曲 ， 怎么可以错过飞针走线之间的东方刺绣工艺美呢？
千百年来 ， 多少中国女子在出阁前 ， 将寂寞的情感凝注于那一根小小的绣花针上 ， 满怀梦想又忐忑不安地准备着女儿嫁妆 。 洞房夜里 ， 红烛摇着温馨的光 ， 红帐床上坐着美丽的新娘 ， 她头上遮一方红巾 ， 绣花红衫加一袭红裙 ， 脚上踩着红缎绣花鞋 。 锦绣华服将女子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表达得淋漓尽致 ， 也将一生的幸福寄予在其中 。 不久良人远征 ， 或千里宦游 ， 独守空闺的她 ， 又开始“独坐纱窗刺绣迟 ， 紫荆花下啭黄鹂 。 欲知无限伤春意 ， 尽在停针不语时” 。 尽日芳情 ， 萦系玉人怀抱 ， 她绣的不只是朵朵繁花 ， 更是一种寂寞的惆怅......
男耕女织的传统分工练就了中国女性的一双巧手 ， 就像鸟儿天生会筑巢 ， 缝、编、织、绣的手工劳作 ， 传承了多少悠悠千古岁月 ， 纵然早已与现代女性没有关系 ， 然而技艺也似乎能产生天然的积淀 ， 问问身边的女人 ， 几乎没有人不是自然地保持了对缝缀编织技艺的兴趣 ， 并将它转换成一种女性特有的话语方式 。 即使不是刺绣 ， 只要是喜爱手工 ， 其实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纺织状态 ， 是对原始制作的回响 。 无中生有 ， 由少到多 ， 绵绵延伸 ， 层层渲染 ， 不间断的手工编织 ， 另一个侧面也在呈现生命的无限性繁衍和生存状态 。 这其实正是人类女性的生命基调 ， 在历史中一直在回荡着 ， 汹涌而绵长 。
我偶尔会拈针 ， 在一针一线中追寻古老的文化 ， 在现代生活中寻找一段独特的迷恋时光 。 素麻 ， 绣绷 ， 图样 ， 绣针 ， 体验手工的浪漫与温柔 。 五彩缤纷的棉绣线 ， 不同宽度的丝带 ， 整理成排列整齐的绣卡 ， 随时取用搭配 。 可以从绣一个小东西开始 ， 比如一个手机小挂坠 ， 用最简单的十字绣、平针绣针法 ， 以后逐渐挑战高阶的绣法 ， 比如 ， 回针绣 ， 锁链绣 ， 缎面绣 ， 锯齿绣 ， 戳绣等等 。 绣完一块绣片之后 ， 可用相框或者绣绷直接挂在家中 ， 也可作为布包或者抱枕、餐垫、盖布等等 。
绣日月云霞 ， 也绣溪川峰峦；绣花草林木 ， 也绣鸟兽虫鱼；绣龙凤呈祥、鸳鸯戏水 ， 也绣孤雁单飞、独鸟空林 。 刺绣 ， 一如和女子对话 ， 用心去感知 ， 用心去理喻 ， 轻轻的 ， 细细的 ， 到最后 ， 就会拥有一份美丽的欣喜 。 从一块绣布开始 ， 各色艳丽的线花 ， 随着拈在指尖上的绣针 ， 在米白色的绣布上穿来绕去 ， 轮廓绣 ， 直针绣 ， 豆花绣 ， 从最初的苍白 ， 到疏朗显现 ， 直至于呈现出浓酣的图案 ， 生动鲜活的立体感 。 精美清晰的花型 ， 纹路篆刻般清晰 ， 顺着脉络在繁花缭绕的美丽世界里 ， 似乎就要融化 ， 带着热烈的生命情感 。 一针一针的期盼 ， 一线一线地求索 。 春绣一朵铃兰 ， 夏绣一朵雨荷 ， 秋来指尖绽一朵霜菊 ， 隆冬大雪 ， 以密密针法渲染一朵凌寒傲梅 ，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 流转的四季从绣榻窗前 ， 徜徉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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