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海马宫茶


我与海马宫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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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喝茶,绿茶尤喜 。
清明前后,都要到各处去,寻这一年需要的茶,二十来斤,一一贴上标签,标明产地,和价位,接下来几天,焚香净手洗茶具,细斟慢品,这一个过程,就有些像仪式了 。它能让心慢慢静下来,只有心静,才能品出茶的滋味 。品茶,不能浮躁的 。把自己变成一块静静的物质,慢慢融入这静静的大千世界中,茶的韵味才会慢慢升腾,你才会品尝出这小小的叶芽儿里,吸进多少春风玉露、云彩霞光,仿佛这一杯袅袅蒸腾的茶汤,有百鸟依稀的清唱、百花淡淡的芬芳 。让你不得不佩服,这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心中生出一份庄严 。
水是茶之母 。许次纾《茶疏》里说:“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 。”要喝好茶,就须得有好水 。井水为下,江河次之,山泉为上 。用自来水泡茶,是傻瓜行为 。水井随着小桥流水人家这种古韵的消失而消失,江河都被污染,当然也不能泡茶 。山泉,倒还有,最好的山泉,莫过于油沙地的林中之泉,单是泉水,就甘甜可口,泡出的茶味,就可想而知 。
泡茶也很有讲究水温,绿茶七十五度最佳 。过之则为老汤,老汤泡出的绿茶,是没有那一份清香韵味的 。最忌讳的是,把一壶水反复加温,这样的水,已煮“死”,死水泡茶,了无滋味 。
【我与海马宫茶】我是一个喜欢喝茶的人 。爱物成癖,便谓之痴 。我还没有成痴,但对好茶也会尽力追寻 。因之,让我和海马宫茶结了善缘 。
那是去拜访一个朋友,在他的办公室里,给我泡了一杯茶,歉疚地对我说,不是在家里,没有好茶,这是局里最好的接待茶,有点儿对不起你老兄 。因为关系好,我也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 。待茶泡好,端在手里一看,便有点儿惊奇 。喝茶,一般都是一看二闻三品尝的步骤 。看汤色,看叶形,汤色以清透莹绿,或略带珀黄者为好,叶形以独芽、肥厚、完整者为佳;闻香要凝神静气,由远而近,闻不过三次,超过三次,凝神就散了,香味也就乱;闻香,可以基本断定品相层次,再慢慢细品茶味,不过是验证闻香的判断而已 。朋友泡的,不是上好之茶,我也不用一看二闻三品尝,只是习惯性端茶一看,清透中有琥珀之色,便觉惊奇,一品之下,清香满口,回味悠长,隐隐中透着一股劲味儿,我见叶形是一芽一叶中杂有少量一芽两叶,知道这是产地近于海拔两千米左右、时间不超过雨后半个月的翠片 。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海马宫的茶 。
海马宫在大方老鹰岩下,海拔一千六百米左右,群山共护,绿雾氤氲,日照时间和雾罩时间都比较长,一般都是早晚白雾茫茫,中午却又日出云开 。海马宫隔毕节不过二十来公里,现属于金海湖新区 。《大定府志》有记载:“茶叶之佳以海马宫为最,果瓦次之,初泡时其味尚涩,迨泡经两三次其味转香,故远近争购啧啧不置 。”海马宫的茶树并不是太多,成片的不上百亩,土质却是非常的好,黄中带红,我们称之为“马血泥”,非常适合茶叶的生长 。
在百度上搜索到:相传,清朝乾隆年间,当时贵州大定府有位姓简名贵朝的人,在山东省文登县任知县,对茶叶颇感兴趣,当他回乡丁忧时,带茶籽回大定海马宫定居种植,加工成茶,饮之香气浓郁,滋味醇厚甘甜,汤色似竹绿,命名“竹叶青” 。送大定府鉴尝,深得官府好评,后逐一上送,直至朝廷,遂为贡品 。
我并不信这个“相传”,山东本身就不产什么好的绿茶,而贵州的绿茶,也并不是海马宫独有,单是毕节就有许多古茶树,不同茶质,不同口味,尚称可口 。另外,当时交通条件简陋,从山东到贵州,行程累月,不可能带太多的茶种,略带些许,是不可能达到制茶目的的 。况天下美物,为增添其不凡和神秘,往往都会有些传说 。至于海马宫的茶,我倒是觉得山川灵秀,造物自然,有此好茶,并不足奇 。我不想为这海马宫茶的来源去追溯,去做什么考证,倒是从此喜欢上海马宫的茶 。
海马宫的茶自然、真醇、古朴、浓郁,余香满口,回味悠劲 。和龙井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形如雀舌,即“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四绝的特点相比,更多了一份古朴天然,龙井茶令人称道,除了不错的茶质,更多的,是千百年来文人骚客们的诗词歌赋的积淀 。当然,海马宫也不像君山银针的纤秀精巧,武夷山大红袍的稀罕金贵,六安瓜片的巧制巧形,它是独特的,更带有“自我意识”的个性鲜明的茶 。我不想假设那些品茶大家或者文人骚客们,在历史的节点和海马宫茶巧遇,会演化出多少极具闪光点的精彩片段,催生出多少闲情逸趣的篇章 。虽然没有这些假设,但海马宫茶,依然闪耀在大自然的一隅,等待着有缘分的人去发现、去品尝、去铭记,去与它结一段善缘 。
我和海马宫茶结下的这一段善缘,我想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是前缘,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一个小小的因,结了今世的果 。或者是阳光明媚,或者是细雨如愁,开车去海马宫,一路上都是无限春光,山茶花肯定是开了的,或白或红,零零星星,散布在朦朦胧胧的绿丛里 。还有杏花,最是有趣,火红中带有一点儿憔悴,仿佛一个柔弱的美人,恹恹地令人生疼 。雪白的梨花和樱花最是不肯落后的,像是赌了谁的气,大团大团的,晶莹粉玉,挂满枝头,阳光下就已经美得令人心碎,细雨中如美人含泪就更惹人遐思……这样的节令里不说看花了,就是看绿叶,也足以让人陶醉,细丝细片的嫩绿一从枝头冒出来,就让人们身体里龟缩了一冬的生命力,像沙漠里的清泉咕咕地直冒出来,使人隐隐有一种冲动……
悠悠闲闲,到了海马宫,茶农的院里,都是一片祥和温馨,和他们聊聊家长里短,聊聊年岁收成,无不充满着生活气息,教人身体里思想里意识里肯定都被美弥漫了,品上一杯清茶,顿觉清香满口,神爽气清,身子里的杂质和思想里的淤积,了然一空,舒畅无比 。就这样的年复一年,一年一度,我和海马宫茶的这个约会,总在春风雨露中,山花烂漫时 。使人想到,老天赐予的这一份奇缘,是多么的珍贵和浪漫 。
海马宫的翠片是最独特的,其他地方的翠片,会有一部分一直悬浮在开水的表面,直到第二开第三开,也没有完全沉到杯底,海马宫的翠片不一样,只要一倒入开水,就大部分沉到杯底,少部分悬浮杯子的中部,一芽一芽,竖立着,煞是好看 。有时是独自一人品茶,细斟慢酌,浅尝深品,典雅的书房里,茶韵缭绕,如果一边品茶一边读读经,或者是看看宋词,个中乐趣呀,真不可与外人道也 。有时是密友三五,一边慢慢品茶,一边闲闲淡淡聊天 。或家国大事,或鸡毛蒜皮,古今中外,没有主题,没有方向,没有主次,想到哪里就聊到哪里,不忌高深的阳春白雪,也不忌低俗的下里巴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时尚的清谈呢?
品尝了几天的新茶,就到把茶叶送给朋友的时候,身边的朋友来品茶,都会陆续带一些去,倒省去我一个一个去赠送 。远方至友,是要邮寄去的 。好的茶叶,当然需要好的容器,古典的红木,精致的瓷器,还有适用的紫砂……一一适配邮去 。朋友们收到茶叶,对茶有研究的,都会来信来电,评说交流一番,溢美之词不言而喻 。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是上海的涂君,称得上是行家里手,把海马宫茶的特征分析得透透彻彻一清二楚,让我这个送茶的人都有一种伯牙遇子期的感觉 。于是在心里暗暗把涂君划归此道中人,在微信或QQ里,偶尔都会多有交流 。
说到品茶,自然地想到了饮酒,这似乎是对立的两种状态 。饮酒宜闹宜荤,须得人多,把酒言欢,猜拳行令,气氛自是洋洋欢腾 。且饮酒须有配菜,酒三巡,菜五味,交杯把盏,联欢议事,此间内容丰富水深不测 。品茶宜静宜雅,焚香净手,独坐幽斋,细斟慢品,尽人间之雅事,得天地之大乐 。也可二三朋侣,相伴乐奏,赏茶品琴,得琴雅茶香之趣 。亦可略备茶点茶果,慢语清谈,认识与认识在渗透,思想与思想在裂变,三人有师,一夕语,十年书,良朋益友,补短思齐,座间也茶鲜果香,这也是难得的盛会 。所以以酒入题材的画作少,诗作多 。以饮茶为题材的画作多,诗作少 。
茶的起源,据说可以追溯到尝百草中毒、以茶解之的神农氏年代,发展到唐朝,不过是药用、煮汤、佐食罢了,真正的盛行饮茶,成其为道,应该是唐朝以后的事情 。宋元以来,直到现当代的画家,没画过茶题材的少之又少,地点或于山中或于室内,人物呢,或仙或道,或诗家或圣人,以饮茶求内心之宁静,达感悟之玄妙,参天地之机,窥宇宙之要,故称茶道 。于是以茶为题材的绘画风靡一时,比较有影响力的,有元代赵原《陆羽烹茶图》和王蒙《煮茶图》 。前者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后者于二零一零年十二月在北京保利五周年秋拍中国古代书画夜场开拍,以两千八百万的落缒拍出 。它们共同的特征,是赋予饮茶文雅与品德的含义,成为文人骚客寄情山水赏画赋时的最佳佐伴 。王蒙《煮茶图》为立轴设色纸本画卷,图中所绘的,是王蒙晚年的隐居山水,画面清新,构图大气 。用“渴墨”以牛毛皴、解索皴画法画出,再用浓墨“苔点”,画出山体的阴阳向背,这正是王蒙所独创“水晕墨章” 。
晚明大家丁云鹏的《煮茶图》也颇具盛名,画得也极有意味,是一文人坐于榻上煮茶的场景:在白玉兰树下,旁有一太湖石,一位裹着襆头、士人打扮的文人,正斜倚于紫檀嵌螺钿榻上候汤,目光专注于面前的竹茶炉,旁边是一位赤脚白发奴仆,正端着点心盘,右前方另有一仆头发凌乱,正弯下腰备水,画面中摆着一些烹茶的器具,以及作为装饰的盆景 。丁云鹏还有其他几幅描绘煮茶的作品,可见画家对此题材的酷爱 。
不得不提一下齐白石的《煮茶图》,画中仅一炉一壶一蒲扇,扇下,露出一个火钳柄,旁置三块焦墨画的木炭 。构图极为精简,寥寥数笔,韵味横溢,“茶熟香温且自看”,生动地表现了白石山人在日常生活中对煮茶、事茗的浓厚情趣 。
可惜这逝去的历史,隔我们还是太远,让我无力把海马宫茶和这些情怀高卓的诗人们邂逅成文化的绝唱,这是诗人们的遗憾,还是海马宫茶的遗憾?
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我推崇海马宫茶,不是为海马宫茶广告,我只是一个装不下事的人,自己的喜乐,总喜欢与朋友们分享,似乎不把海马宫这一种精美的茶公之于众,就是藏私,就会觉得对不起朋友 。把海马宫茶抛出来,或许能让哪一位文魁诗圣醍醐灌顶,“倒倾鲛室泻琼魂”,为今天为历史,增添一些不朽篇章 。
还是回到我的日常生活中来 。家有楼顶花园百余平米,紫竹环绕,迎春垂帘,还有牡丹十余盆,春梅蜡梅数株,桃树棕树,吊钟紫藤……林林总总,倒还是有些清静 。有一次于夕阳之下,我捎了一二本书,泡上一小壶海马宫翠芽,坐于楼顶花园的葡萄架下,随情任性,细斟慢品 。恰好十一岁的儿子也到园里来,见我手中执壶,便老谱谱地指着壶说:“爸爸,肯定是海马宫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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