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好像只有一个学生质疑过我的课,但是让我很伤心。就是我有一次刚开始讲《关雎》,说到“你应该以曾经被爱过为荣,不应该以没有被爱过为荣”,他打断我的话说:“我就是不要被人爱。”我说:“不被人爱并没有什么可光荣的,对什么都无所谓也并不格外高贵。”当然,也没有说服他。我可能有点敏感了,我感到读书的那个时代或许已经结束了,很多时候,爱与被爱不再是一种光荣了。从那以后,我就跟领导商量,缩减了一半的课,让更多的老师来上这个课。
我不认为我谈论的事情适合每个学生,我只是提供了一种思考的可能性。他们还是应该多听老师的话,有更多的选择。自然选择也是北大的传统。
本站:看到序里您说在不断的调整中,把过于卖弄的流行梗删掉了,流行梗在讲课过程中会很受学生们喜欢吗?
张一楠:会有这样的情况。当谈论一个流行现象时,基本上课堂气氛会很热烈。但是,如果这个疫情梗不能很好地解释我想说的话,那么这种热情就是廉价的,应该抛弃。
本站:您所讲的所有文章都指向了士族阶层、士族文化,那么您是怎么理解“士”,以及他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张一南:我觉得《儒林外史》就像《哈利·波特》里的“巫师”。他们是不同的人,更好的人,更有趣的人。
“士”的优越来自天赋,但不是来自血统,甚至不是来自职业。“士”的优越是不可剥夺的,并不会因强权或命运的践踏而消失,也不能用财富甚至努力来购买。“士”的不可剥夺性,是中国社会的安全感。
所谓“秀才”可以穷,喜欢说自己穷,但绝不会说“因为我穷,所以做不到”。他不会因为读的书多就说一个女生是“我们村没人要你”,也不会因为一个学者的想法和他不一样就说“你太缺乏社会经验”。
士的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士的文化,中国也存在其它的文化,也存在由士的文化演变出的文化。我感兴趣的主要是士的文化。理解了士的思维方式,也就能理解中国文化的很多现象。
在很多人的理解中,士族精神就是做一个隐士,远离政治斗争。所谓“大隐于市”是陶渊明的理想生活。但是,在你的解读中,陶渊明的逆来顺受,过着自然随意的田园生活,已经被彻底颠覆,成为了刻意获取土地的事情。这种解释会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为什么这样解读?有人在你之前读过这个吗?
张一南:首先,仅仅从我文字的表面意思来看,陶渊明“获得土地、刻意为之”靠的也是求官而不是辞官吧。彭泽县令肯定不是陶渊明的理想职位,他不会因为得到这个职位就觉得平生之愿足矣,他做彭泽县令,以及做任何一个官,目的肯定不是建设社会。他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做官只是为了生计,事实上,中国的士人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做官肯定是个俗事,不是个雅事。所谓“大隐隐于市”,只是舍不得辞官的人的自我安慰,事实上,不会有人真的认为做大官、掌实权的人比隐士和文臣更清高的。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理解这种“谋生”。这是对我的故事的颠覆,或者说,它让你不舒服。有些人可能会读“为了生计”,他们会明白,如果他们成为官员,他们会有一口窝头——或者五桶米,所以没关系——如果他们不成为官员,他们会直接挨饿。这不符合事实。辞职是世俗利益的牺牲,但不会牺牲到直接饿死的程度。对于士族子弟来说,辞职是一种典型的选择,其实他们都有一定的家庭背景。
我强调陶渊明是有家底的,是因为我们的文化里有一种不良倾向,就是“越穷越光荣”。要夸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先说他有多大本事,而是先说他家里穷得一分钱都没有,有一分钱的都不算好人。更过分的是,有人借这种说法,夹带自己的恶意。他们也跟着说,这个读书人穷得一分钱也没有了,但是他接下去,并不说“所以他是个好人”,而是说“所以你看,读书有什么用”。如果你辩解说,其实我们家是有一分钱的,他又会说,“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不是好人”。这个毛病我是不惯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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